
回憶我的父親
文/高長海
我的父親是一名教育工作者,他在自己喜愛的工作崗位上一干就是三十七年,還沒到退休,就永遠離開了我們。他對工作兢兢業業,默默無聞;他對親朋好友和藹可親,以誠相待;他對家庭責任擔當,負重付出;他對子女要求嚴格,關心備至。他離開我們已經二十多年了,但他那嚴肅的面孔時常浮現在我眼前,勾起了我對他暫短一生點點滴滴的回憶,以此教育我們的后輩銘記他老人家的諄諄教誨,勤奮學習, 努力工作,學會做人,懂得感恩。
——題記
父親于一九三八年六月出生在一個寒門家庭。爺奶身邊只有父親和姑姑兄妹倆人,她小父親兩歲,雖說不識字,是農村婦女,但心靈手巧、吃苦耐勞,所有針線活、農活都不在話下,姑父忠厚老實,他們養育了三個精通世故、憨厚樸實的女兒和具有經濟頭腦、肯吃苦經營果園的兒子,他們個個家庭興旺、做事順當。所以,姑姑現身體健在,兒孫滿堂,光景在她們村子是數一數二的。
父親一九五八年參加工作,羊泉完小畢業留校做伙食管理員,一年后當了一名小學教師。
五八年至七二年,他的十四年小教生涯多半是在富縣鉗二公社幾個鄉村任教的,他每到一個學校,愛校如家,愛生如子,和干群關系相處融恰。父親是一個片區的教研組長,他把教研工作常抓不懈,獨具特色,教學上努力做到一點帶面,輻射整體,他的工作能力和教學成績深受公社表彰和學生家長的青睞。
父親在鄉村做民辦教師的時候,除了教學環境差,生活艱苦外,工作非常辛苦,從早到晚,工作日程安排的滿滿的。我上小學三年級的時候,跟隨父親上學一個月,那時,他在鉗二公社下良村小學任教,住的土窯,睡的土炕,自己做飯。學校五十多名學生,兩個老師,李老師是本村人,代一至三年級語數,父親代四五年級語數,下午放學后,父親開始批改作業,晚上在煤油燈下寫教案。記得最深的是“六一”節前一個晚上,批閱完作業后,又寫講話稿,安排活動程序,我醒來時已是凌晨兩點,第二天還要帶學生去上古堆學校過“六一”兒童節。目睹這一切,我深深地懂得父親工作的艱辛。
父親在外鄉鎮工作,一般情況下,每兩周回一次家,一進門就看水缸里有水沒,每次走學校前,都要把水缸擔滿,周日上午再干點零碎活,下午就要返回任教學校。日復一日,年復一年,父親從事的小學教育默默無聞十四年。
一九七二年二月,父親接文教局調函,由鉗二公社調至富縣第二中學工作,鄉村小學到縣直中學工作,環境變了,工作職能變了,接管教師灶管理員,分抓學校勤工儉學工作。以后,由于生源增加,父親又承擔了學生灶的伙食管理員工作,他從收糧、售發飯票、食堂生活、食品安全等環節層層把關,帶領一班人為改善師生生活,服務教學提供了強有力的保障。
七九年八月,父親調回局室,任教研室會計,十七年的財會工作,他精打細算,合理安排經費開支,首先保證教研經費,其次考慮其他項目預算支出,有多大的支金辦多大的事情,是單位領導的好管家。
教研室教研人員人手不足,父親常到基層學校組織統考、抽考,八五年四月,三弟訂婚,父親因為下鄉抽考,不能按時回來,還是我代父親完成了這一任務。
父親不光對工作認真負責,任勞任怨,他還關心家鄉的教育事業,他愛父老鄉親,他把家鄉的事當作自己的事。八四年,全省普及小學六年教育,富縣在北道德鄉搞試點,借此機遇,父親多次找局長協調支金,為我們村爭取了兩萬元修繕款,蓋起了六間磚木結構、兩面彩光的標準化教室,教育組把六年級點設在我們村,上善化、梨章六年級學生都到我們村上學,方便了家長,解決了學生上學難的問題。
父親寡言少語,面孔長相嚴肅,但他心地善良,為人謙和。他愛親戚朋友,愛老家的老老少少,只要有進城辦事的,看病住院的,逛物資交流會的熟人,他都會領回家,以誠相待,有時候,單位客房、會議室都成了來客借宿的地方。為此,富縣教研室的人說,老高家是他們鄉村的招待所。
父親喜歡給人辦事,本村人在富縣建行貸款,他當保人,聽說父親過世,建行直接打電話到我二中辦公室,讓我協調解決,隨后,我聯系貸款本人,很快清還了貸款。
原富縣二中王老師(離休干部,父親老同事)因急病需要轉院到西安大醫院治療,局長外出開會,教育局會計有事請假,父親當時雇了一個面包車把王老師送到西安,由于治療及時,王老師的病很快康復。后來,我到二中任教,王老師見了我說:“你爸是我的救命恩人,我一輩子都忘不了……”
父親在親戚的心目中,享有較高威望,尤其是外公對父親評價最高,他們家庭成員有矛盾糾紛,就叫父親調解,他有解決不了的事,就讓父親去解決。比如二舅、三舅就要結婚,但沒有婚房,父親看在眼里,急在心上,他隨后到富縣三中借用了修建后剩余的木料,十多天時間兩間瓦房就蓋起來了,二舅、三舅的婚房有了著落,解決了外公燃眉之急。
父親在父輩們排行老大,他性格耿直,精通世故,明辨是非,辦事干脆,說話有分量。上世紀六十年代,他在鉗二鄉一個村子任教時,為自己的兄弟、侄子成全了兩對婚姻。只要回到村子里,得知誰家弟兄不和,哪家孩子不孝敬父母,父親就會不請自到,去調解家事。九五年三月,家門中老人病逝,父親帶病回去主持操辦了喪事,弟兄之間的矛盾得到了妥善解決。
九四年富縣百年不遇的7.31大水災,二爸家住廣播站,這里地勢低洼,瘀泥沉積,家具、鋪蓋泡在水中,他挽起褲腳,先抱了電視,然后再把鋪蓋從泥水中拉出來,減少了水災損失。聽說侄子坐三輪翻車的消息,他第一時間到醫院,看到滿臉是血的侄子,他嚇得臉色蒼白,腿腳發軟,神情恍惚,格外緊張,并協調醫生給侄子看病。
父親一生撫養了我們兄妹六人,他在世時,四個兒子都已經結婚成家,各自獨立生活。
我是長子,雙職工,兒女都是隨著妻子的工作調動上學,我的家庭基本上不要父母操心。二弟農村戶口,學了木匠手藝,很早以前常外出干活,自從經營果園之后,安心務農,三個兒子,父母帶大兒子在城里上學至高中畢業。上世紀八十年代,他就鼓勵三弟媳婦做生意,并聯系羊泉中學閑置房子做涼皮,親自購置了做涼皮的一整套設備。父親還幫助四弟辦了一個文化用品門市,多年經營還好。五弟招工,從事財會業務,小妹當時是教研室單位的打字員。這個大家庭,在父親的精心安排下,各自都有適合自己的干事。父親是一個愛操心的人,為兒子的小家光景牽腸掛肚,時不時地打電話,問這問哪。比如二弟果園除草沒有,打藥沒有,打的啥藥等等……他是一個粗中有細、受人孝敬、受人懷念、受人留戀的偉大父親。
七四至七八年這五年中,我家吃手多勞力少,生產隊基本上是按工分分口糧,不夠吃,父親就從張村驛鎮前寺峪,北道德鄉的良子塬通過關系,買回糧食作為補貼。記憶深刻的是一個星期六,父親從良子塬買了50斤小麥翻兩條溝背回家,天色已晚,看到父親汗流夾背、精神疲憊的狀態,我心里不是滋味,心想,父親為了養家糊口,付出的太多太多了,的確不易。
父親家長式作風嚴重,兒女們都很害怕,家里來了客人,從來沒有上過盤面,而是在下面圍著方桌吃飯。弟兄們誰要做錯了事,挨批評是少不了的,算是最輕的。要買什么文具、學習用品,都要通過母親轉告,沒有一個敢直接張口要的。
一九九五年五月二十四日晚,父親利用晚上安靜干擾小,在家里整理條據,走當月的帳。突然肚子疼得厲害,家人當即送往醫院,辦了住院手續,這一住,二十九天就永遠離開了我們。
在富縣人民醫院住院期間,兒女訂了一個甲級病房,住了兩晚,父親病情暫時穩定下來,他給我們說:“單位沒錢,經費緊張,把甲級病房退了,換成乙級病房”。在父親再三催促下,我只能順從。
縣醫院住了半個多月后,到延大附院確診病情時,提醒了父親,CT、化驗結果都不好,也沒有讓父親看,中午,陪同父親看病的二爸、母親、單位楊老師等人外邊吃飯,我在延安藝術賓館陪父親,他含著眼淚,鄭重其事地對我說:“長海,你身體不好,但你心細。我的病不得好了,我走了以后,西山的瓦房人人有份,女子(我小妹)的工作,你要多操心……”話音剛落,我和父親哭成一團……
我知道父親是在安頓后事,延安回來以后,我讓二弟和四弟在家負責箍堂子、做壽木,我和三弟在醫院伺候父親。彌留之時,父親回到老家,三天后永遠離開了疼他愛他的親人……
父親走了,他的音容笑貌,他堅韌、剛強的性格,他無私奉獻的品質留給了人間。
愿父親面對蒼天,含笑九泉!
父親大人,您的兒女永遠愛您!
